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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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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溪在那一剎那晃了一下神,以至於都沒有聽清楚邵正北後面說的那句話。

“你剛說什麽?”她怔怔的問。

邵正北卻說道:“包子是二哥做的, 豆沙餡是我調的。”

顏溪笑著道:“你們的手藝真好。”

這番誇讚的話叫邵正北聽來有點虛。

他二哥那手藝不說也罷, 剛開始見他那麽幹脆的點頭,還以為真的會做豆沙包, 結果第一次做出來的包子硬得都能當石頭用,扔出去只怕都能砸傷人。後來還是他和他大哥親自上陣試了好幾次才算勉強成功了。

但邵正北還是挺高興的,對顏溪道:“你喜歡吃就多吃幾個。”

他帶來的鋁制飯盒還挺大的,裏面裝了五個豆沙包。

顏溪卻搖頭沒有再吃。

她是個比較容易滿足的人, 在現在這種貧苦的環境下,對於喜歡的東西,嘗過了一次就好了,不能太貪心的。

邵正北也不勉強,只好說讓她帶回去再吃。

兩人正說著話, 忽地,荒地前面不遠處的山路上好像有什麽人影晃動了一下,邵正北洞察力敏銳, 眼睛往那個地方瞥了一眼, 目中銳利逼人, 不過卻又在瞬間恢覆了正常。

他仰頭好奇的問道:“你知道那邊那個人是誰嗎?”

顏溪不知道他問的是哪個, 擡眼去看的時候, 那道人影正好被山路上的樹枝擋住了一大半,只是隱約能看到對方身上穿的衣服顏色。

“好像是蔣媛。”顏溪看了一陣後才說道,怕邵正北並不知道蔣媛是誰,便簡單的跟他說那是一位女知青。

蔣媛?女知青?

聽到這些關鍵字, 邵正北腦子裏好像忽然間閃過了什麽東西,可細細一想,卻又什麽都沒有抓住。

“怎麽了?”顏溪覺得邵正北的神色有些不對勁。

邵正北抿了抿唇,小聲的跟她道:“剛剛那位女知青站在那裏看了我們很久。”

“是嗎?”顏溪訝然道,她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嗯。”邵正北輕輕點頭,他絕對沒有看錯。

顏溪皺了皺眉,再往那邊的山路看去,已經完全看不到蔣媛的身影了。

蔣媛和周麗雯自從被趕出知青點後,不止住的環境很差了很多,就連每天幹的活兒都比她們要更辛苦。像是今天,她們這些女知青大多是在拔草刨地,而蔣媛和周麗雯卻被安排了一起挑牛糞。

不過蔣媛這人一貫是神神秘秘的讓人看不懂,顏溪倒也無法揣測她剛才躲在樹枝後面看著他們倆做什麽。

說不定只是幹活幹得累了,站在那裏歇會兒腳呢。

顏溪沒有往心裏去,視線收回時,卻忽然發現邵正北抿著的唇色有些發白,額頭上還冒出了很多的汗液。

今天的日頭並不是很大,只是微微的有些刺眼,在這樣的天氣裏,其實還是挺涼快的,而邵正北顯然也不是曬出來的汗,極可能是盜出來的虛汗。

顏溪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身體不好的人,但是底子差成這樣就……

顏溪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來一塊方形手帕給他擦汗,明明是不舒服了,邵正北卻猶自在笑,對著顏溪說道:“我身體沒事,你別擔心。”

怕她不信,他說得很堅定:“真的,我就只是體質差了一點,沒有其他毛病,只要好好養上一養,以後肯定還是會很健康的。”。

顏溪看著他,微笑點頭:“嗯,希望你能早點好起來。”

邵正北也淺淺的笑了,註意力又很快轉移到了顏溪給他的帕子上。

這還是顏溪用碎布新做的帕子。實在是這裏的條件所限,平日裏幹活要是臟了手臟了臉,連個擦拭的東西都沒有,所以顏溪便跟阿婆要了一塊沒用的碎布,自己做來當帕子用。

她以前也時常會做一些手工Diy,雖然針線活算不上很好,但是做帕子還是很輕巧的。

邵正北盯著帕子上面的“溪”字看了好一會兒,那字是顏溪用紅色的線繡上去的,她還在四角邊上繡了一些細碎的小花當點綴。

“這帕子是你自己做的嗎?”

“嗯。”

“真好……”

邵正北喃喃了一句,真好什麽顏溪卻沒有聽清,只是見他一雙漆黑的眼睛深深的望著自己,有些躊躇的問道:“那你能不能……幫我也做個這樣的帕子?”

“可以啊。”顏溪沒有猶豫就應下了,她都吃了人家的包子,幫忙做個帕子也沒什麽的。

“不過我做得可能不是很好看,希望你別介意。”

邵正北輕輕搖頭:“這個就很好,我就喜歡這樣的。”

“那需要繡什麽上去嗎?”

“可以繡我的名字嗎?我想跟你的一樣,在這裏繡一個‘北’字。”

顏溪驀地一怔。

“溪溪,你幫我在這禮物上面繡個字吧。”

“繡什麽。”

“我的名字。”

“江邵北,你的名字是三個字。”

“噢,那就繡個‘北’字好了,在這個地方,字要大一點,要清楚一點……”

顏溪有一瞬間的失神,迎著邵正北疑惑的目光,她很快清醒過來,微笑搖頭,竟然在這個時間又想起了以前的舊事。

她對邵正北道:“你說的我都記下了,不過大概要過個好幾天才能做好給你。”

邵正北說:“我不急的,你什麽時候做好都行。”

“好……”

邵正北倒是很想陪著顏溪一起刨地,奈何他的身體實在不爭氣,才過了一會兒便是冷汗涔涔,最後終究還是在顏溪的勸說下答應跟他哥一起回去。

邵正東挑著一擔木柴灰去了另一邊的山頭,等下回去的話還是得經過這邊,所以邵正北便回了先前的路上等著他。

離開時,他走了兩步又回頭,澄澈的雙眼滿含期盼的看著顏溪,但又像是怕冒犯了她,話裏問得小心翼翼的。

“我以後還能再來找你嗎?”

顏溪笑了笑,卻道:“能啊,但是像今天這麽遠的地方你以後最好還是不要跟來了。”

邵正北微微點頭,最後心情愉悅的走了。他在來之前與他哥分開的地方等著,卻不知道他哥此刻在返回的路上正碰上了一件有些犯難的事。

這裏的山路都很狹窄,而且還有陡坡,平常時候連單獨走路都不太好走,更不用說肩上還挑著一擔重重的東西。

不過邵正東早就習慣了這些,把擔子上的木柴灰都倒掉後,整個人連走路都變得輕快了許多。他不太放心把小北一個人留在山頭那邊,在回去時腳下的步子便走得有些急。

可誰知道才走在半道上竟然會撞見蹲在地上捂著臉隱忍哭泣的周麗雯。

邵正東看見周麗雯的時候,她的樣子正有些狼狽,大概是走路沒走穩剛摔了一跤,她肩上挑的那一擔牛糞都灑在了地上,扁擔和簸箕也都滑落到斜坡上去了,尤其是她兩邊膝蓋上,褲腿都被磨破了,看樣子是還受了傷。

邵正東停下了腳步,一時有些猶豫。突然碰上這樣的情形多少會有點尷尬。女同志都好面子,肯定是不希望被外人看到她出糗的模樣。所以他不知道是應該若無其事的走過去幫下忙,還是等到人哭完了再過去。

他還沒有做出決定,這時周麗雯卻好像已經感知到了什麽,忽然扭過頭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於是,邵正東這下想避也避不開了。

周麗雯大概也沒想到來的人會是邵正東,楞楞的看了他一下,等反應過來後,她立即用手抹掉眼淚,慌忙的站起身來。身子站得筆直筆直的,好像是想掩飾什麽,可那紅腫的眼眶以及還沒有完全擦幹凈的眼淚還是出賣了她。

邵正東默不作聲的走過去把扁擔和簸箕都撿了回來,地上的那些牛糞是沒辦法再裝回簸箕裏了,免得有人路過時踩到,他動作麻利的折了些樹枝樹葉把那些牛糞都掃到了一邊上。

做完這些事,他才挑著自己的扁擔要走人。

周麗雯忽然在後面喊他,聲音執拗:“邵正東,不準你把剛才的事說出去。”

邵正東抿唇,只淡漠的回了一句,“我剛才什麽也沒有看到。”

回去之後,邵正北這一下午都沒再往外面到處亂跑,安安生生的在家裏頭待著,他身體不好,需要休息的時間比常人更多。坐在搖椅上睡了一會兒竟然做了一個噩夢,等醒過來時發現外面的天都有些黑了。

他大事幹不了,小事還是行的,餵餵雞鴨,打掃衛生,燒火燒飯……可就是這些簡單的事,他的兩個哥哥都不讓他幹。

因為做了噩夢,邵正北的臉色顯得有些不太好。晚上吃飯的時候,邵正東又被鄰居楊大夫叫去幫忙了,只有邵正南陪著他一起吃飯。

邵正北沒胃口吃不下飯,坐在那裏很小聲的跟邵正南說道:“二哥,我是不是拖累你和大哥了?倘若少了我這個負擔,你們肯定就不用像現在這麽辛苦吧。”

“這話誰說的!”

邵正北的話太突然,邵正南嚇得手裏的碗都差點摔掉了。

邵正北說道:“我下午睡覺的時候想到好像有人這麽跟我說過,不過我記不得那個人是誰了。”

“那人胡說八道!”邵正南急得都要吼出來,可看著邵正北的臉色,他又心軟的輕聲安撫道:“小北,你可千萬不能胡亂聽信別人的歹話,能對你說出這種話的人那多半就不是好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和哥,在我們的心目中,從來就沒覺得你是拖累,真的!你是我們最親的兄弟,我們永遠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應該要一直相親相愛團結一心,如果因為別人的話離了心,那這個家可就散了。”

邵正北順從的點頭:“嗯,我當然相信是你們的。”

“以後有什麽事你就跟哥說,別一個人悶在肚子裏胡思亂想。像這種不懷好意的人,你可記得一定要離得遠一些。”邵正南摸著他的頭,叮囑道。

他心裏面卻快要氣死了。要是讓他知道那個跟小北嚼舌根的是誰,他一定不放過他。

邵正北晚上只勉強吃了半碗飯,等到邵正東回來,他已經回屋子裏休息去了。邵正南尤為不放心,便把吃飯時那事告訴了他哥。

邵正東聽完臉色也是比任何時候都要冷峻凜然。

可兄弟倆仔細想了一通也想不出來到底會有誰會對邵正北說這種歹話。

不過,那人沒安好心,這點是絕對的了!

邵正東和邵正南心裏都不好過。

上次小北掉到石橋底下這事還不清不楚的,現在竟然又添來一樁。他們覺得如果小北掉在橋下這事不是意外的話,那跟在小北面前說歹話的極有可能就是同一人幹的。只是不知道那人想做什麽,為什麽要跟他們兄弟三個過不去,在背後使這種小人伎倆?

想到還可能會危及到邵正北的人身安全,邵正東和邵正南對此事格外的重視了起來。

當天晚上,不好過的人還有蔣媛和周麗雯。

這兩個人之間本來就有化解不了的矛盾,這次周麗雯會一起被趕出知青點,那還是遭了蔣媛的牽連。

舊怨加新仇,矛盾自然就更大了。

偏偏兩個人又住在一起,以前還是隔三差五的吵,現在已經變成了每天都要大吵一頓。

她們住的地方比起知青宿舍來說實在是差勁,這裏四處破破爛爛的,捂著鼻子都能聞到一股發黴的味道。

夜裏點了一盞燈卻還是很暗,周麗雯今天累了一天,再加之心情不是很好,晚上連飯都沒做就躺到木板上歇息去了。

她閉著眼睛想睡覺,可不知道蔣媛是不是故意的,隔壁屋子裏面時不時的傳來一陣呯呯嘭嘭的聲響。

周麗雯忍了兩下沒忍住,終究又怒了:“蔣媛,你要是敢再發出一點聲音,看我不掐死你!”

蔣媛一聽這話,立即冷笑著從隔壁屋子走了進來,“我人就在這裏,你倒是來掐啊。瞧你還挺能裝的,白天還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現在這麽快就裝不住了,呵,也是,我光聽你這吼聲就知道還有勁得很呢。”

周麗雯猛地翻身從木板上爬了起來,因動作過猛不禁又碰到了膝蓋上的擦傷。

她咬牙,忍著道:“你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少在這裏陰陽怪氣的不說人話!”

蔣媛一臉譏諷:“這事還用得著我說?!你平時不是還挺能耐的麽,怎麽現在到了男人面前也開始裝可憐裝柔弱了?我還以為你周麗雯真的那麽有骨氣,原來也不過是一朵小白蓮!可惜啊,人家根本都不吃你那套!”

面對這番指控,周麗雯要是還猜不出來蔣媛是因為什麽發的瘋,那她就是真的蠢了。

她立馬就想到:“原來你是指的邵正東?”

蔣媛冷眼睨著她:“你承認了?”

周麗雯冷呵道:“我承認什麽了?我做什麽需要跟你承認?”

蔣媛嗤笑道:“你敢說你今天沒有故意在邵正東面前偷偷的哭,一邊抹眼淚一邊抹鼻子?怎麽,裝完了可憐,裝完了脆弱,現在還想繼續跟我裝無辜?這不是白蓮還是什麽?”

“你……”周麗雯一口氣梗在那裏,憋的臉都快青了,最後怒指著蔣媛道:“果然心醜的人看什麽都醜,你自己心思齷蹉,就把別人想得跟你一樣惡心齷蹉。我告訴你蔣媛,這世上最不自知的往往就是賤人本人,你少把你的那一套套在我身上,我再做什麽,也都絕對不會跟你這種人一樣!還有,你根本沒有資格質問我!”

頓了頓,她幾乎發著狠說:“你之前連累我被趕出知青點這事,我還一直沒有找你算賬。你要是想繼續作死那就盡管去作,但是下一次你要是再牽連到我,那我絕對會毫不客氣的拖著你一起去死,反正現在每天活在這世上也是受煎熬,倒不如在死前拖上一個墊背的,也算不太虧。不信,你就去試試看!”

周麗雯咬牙切齒的把話說完,又撲通一聲倒回到床板上繼續閉眼睡覺。

屋子裏突然沈寂了下來,凝滯的空氣近乎讓人窒息。

蔣媛心底生寒,也不知道是被周麗雯剛剛的話給嚇著了還是氣過頭了,就連上下的牙齒都在微微打顫。

她的手緊緊攥成拳頭,卻怎麽想怎麽都覺得不甘心。

明明有一堆的話想要反駁的,可是在周麗雯那句“你根本沒有資格質問我”的話之後,就一下子什麽話都被堵得說不出口了。

是啊,她沒有資格!

邵正東現在與她還是毫無任何瓜葛的兩個人,不管他跟誰說什麽做什麽,都跟她沒有一點關系,她沒有絲毫置喙的餘地。

蔣媛突然覺得無比的憤怒和委屈,為什麽就變成現在這樣子了呢!

記得上輩子這個時候分明還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她應該還好好的住在知青宿舍,接受別人的追捧和巴結,不像現在這樣,每天得到的除了屈辱還是屈辱。

可她好不容易得來一次重頭來過的機會,難道就是要讓她過得比上一輩子還不要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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